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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蕴鬓边簪着新摘的玉兰花

发布日期:2025/6/20 12:40:53 访问次数:10589

原来最痛的归来,是踏遍山河终回故里,推门却只见一坟茔。
七年前沈砚舟离去之时,苏蕴鬓边簪着新摘的玉兰花,香气幽幽染透了他戎装的前襟。他执拗地将家传玉镯戴在她腕上,玉镯内壁细刻“不离不弃”四字,如嵌在骨血里无声的诺言。他道:“待我归来,便成婚。”苏蕴只轻轻点头,玉镯在她腕间微凉,却熨帖着皮肤,仿佛浸透了他目光里灼灼的暖意,似要融进她脉搏里。
战火如野草般蔓延,烧尽了时间。苏蕴守着老屋,守着沈家失明的老母,守着一寸寸黯淡下去的晨昏。玉镯在腕上已磨出温润的光,它日夜聆听着她心跳里的孤寂,默默陪伴她数到第七个春天。她开始咳血,血色如深秋枫叶,在素帕上无声晕开,她却仍不肯卸下镯子,仿佛它是一枚嵌在命运里的钉,钉住她不肯沉沦的执念。她甚至翻出珍藏的布料,在第七个春天开始缝制嫁衣,线脚细密如心绪,针尖却时常被指尖沁出的血珠染红。邻居林婶每见苏蕴倚门望尽长街,总悄悄叹息,那叹息如檐下雨水,一滴一滴,沉重地敲在无人聆听的青石板上。
战地消息,时而如枯叶般飘来,时而又杳无音讯。终于一日,一份染血的阵亡通知被颤抖着递入苏蕴手中。她如遭雷击,眼前一黑,仿佛世界骤然坍塌,手中紧握的针线无声坠地。她倚着门框,身体一点点滑落,如同被抽去灵魂的泥偶,唯有腕上玉镯冰凉,固执地贴紧她渐弱的脉搏。此后她如游魂般活着,嫁衣散乱在床头,她每日只枯坐窗下,长久凝望巷口。某日,她将玉镯褪下,轻轻搁在窗台,仿佛卸下最后一丝对尘世的牵挂。林婶再来看时,只见到那玉镯在夕阳里幽冷地反着光,而苏蕴已悄然倒在床边,如枝头凋零的玉兰,安静地沉入了永夜。窗外风过,徒留一树空枝,摇晃着未竟的春天。
无人知晓,沈砚舟在惨烈战斗中幸存,重伤后失去了过往记忆,被辗转收留于异地他乡。数年后,他偶然触到胸前贴身藏着的、已被血浸透字迹模糊的婚书,如同被一道迟来的闪电劈开混沌的记忆——故乡的街巷、母亲的眼翳、还有那玉镯温润的光,以及苏蕴簪花含笑的容颜,霎时如潮水般汹涌归位,冲垮了遗忘的堤岸。他发疯般奔回故里,一路风尘仆仆,心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,只为推开那扇魂牵梦绕的门。
然而他推开的门后,只有老屋萧索如墓。林婶含泪领他至后山,荒草萋萋处,一方新坟静默。林婶泣诉着苏蕴的等待与凋零,末了,颤巍巍递过一方素帕:“蕴儿去前,嘱我把它……交予归人。”素帕中,正是那只玉镯,内壁“不离不弃”的小字在冷雨里,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。
沈砚舟轰然跪倒于泥泞之中,雨幕如天地织就的挽联。他双手紧攥冰凉的玉镯,如同攥住一把刺穿岁月的利刃,那刻骨的寒,瞬间冻僵了所有归来的热血。原来七载浴血奋战,刀尖舔血都熬过来了,最终击垮他的,却是黄土之下那截素腕从未等到他的归期。雨水混着泪水,冲刷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,分不清是雨是泪,只知这迟到的跪拜,竟是他唯一能献于她的花环。
人间最凄厉的归程,并非跋涉万水千山,而是你历尽劫波奔赴的终点,竟早已站成了你永生无法跨越的墓碑。他指间的玉镯冷如寒月,再不能焐暖黄土之下那枯守的素腕——那场盛大而无声的等待,终究被时光的尘土彻底掩埋,只余下他指间冰凉印记,与雨声一道,在空山深处,敲打无人回应的余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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